你是我绣在衣襟内里的九重葛,到夜晚才敢拿出来端详的襟上花,是我藏于心中,不敢同旁人言之一二的秘密。
————《襟上花》
【二】
卯时的太阳跃出海面,朱红色自海天相连处蔓延开来。繁星还未完全褪去,天空将明未明。
行至大海中央,一切喧嚣和纷扰都离得很远很远。
东方泛着柔和的光,她披着师兄的外衣,在每一个这样的日出时分醒来。
睁开眼,便能看到师兄开船的清隽身影。
那画面印在她脑子里,过于顽固,以至于后来住在开封小院,半梦半醒间,眼前全是师兄的影子。
那时候她已经不能称他一句师兄了。
耳边好似响起熟悉的声音,孟垂青恍恍惚惚,睁开眼睛。
日光并未眷顾这里,屋内被一片昏暗笼罩,越发衬得窗前一人高的傀儡肤色苍白。
屋子向阳,光线本不该如此暗淡,想是时辰还早,天还未大亮。
比平时醒得早了些。
她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,蒙住头,想再眯一会儿,然而叩门声却阻止了她的计划:
“垂青,醒了吗?该吃饭了——”白师姐的声音自门外传来。
年末,唐门发生了一件大事。
四龙首蔻美人最先拿到消息,紧接着帮主沈幼菱,除了她之外的几位龙首,都知晓了这件事情。
事态的严重程度使得蔻美人在情报方面的优势没有保持很久,一个时辰后,一传十十传百,消息以野火燎原之势,传遍江湖的每一个角落。
住在一起过年的龙首们一合计,迅速达成了一致——瞒住小妹,让她欢欢喜喜过个年再说。
孟垂青藏于心中,自以为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心思,早就被饱经世故的前辈们看穿。
接下来的五天里,龙首们快要踏破她的门槛。
总缠着她东扯西扯不是个事,反倒引人怀疑。蔻美人吩咐下去,直接在院里搭了个戏台。
给的银子多,事儿办的很利落。上午收到的飞鸽传书,下午角儿们就已经登台了。
身侧放着暖炉,婢女在后面捏肩,手边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蜜饯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想要什么,一句话便送到眼前。
孟垂青被蔻美人带着,倒也过了几天纸醉金迷的生活。
“想去哪和姐姐说,姐姐给你雇轿子,天凉了,容易受寒。”
蔻美人目光投向戏台,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。
孟垂青应了一声,并未觉察什么。
小院的木门已经有了年头,看似不禁风霜雨雪,却成就了两个世界。
外面江湖上的风言风语,和四方小院里的婉转戏腔一齐作响。
白日里被拉着听戏,晚上白师姐又要去她那里坐坐,从诗词歌赋扯到经脉心法,从门派武学谈到人生抱负,不到夜深绝不离开。几天下来,孟垂青还真没空出门。
就这样又安然度过了几天。
直到事出的第五天,距离过年仅剩四天的时候。
那天下了场鹅毛大雪,戏班子被蔻美人放了一天假。远道而来的弟子骑着马,叩响了小院的门。
刚巧垂青在院里采雪烹茶,便去开门。
来人是龙首池悲风的下属,言有事上报,恰逢池悲风外出,帮主沈幼菱不在。垂青看着火急火燎的弟子,轻声道:“若是帮派事宜,我可替你转告池帮主。若是私事,便进来等一等他吧。”
弟子要禀报的正是帮派之事,孟垂青是罗刹门五龙首,告诉她也是一样。况且帮主和龙首们难得过年聚在一起,他也不好多打扰。
“眼下唐门大弟子叛离师门投靠青龙会,罗刹门先前与他商定的……五龙首?五龙首?”
风雪从弟子身后涌进来,冲破了帮派前辈们竭力营造的和平。
孟垂青看着弟子不断变化的口型,一时反应不过来,有些木然。
“你说什么?”
不等弟子回答,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池悲风发上、肩上积了一层雪,左手提着铁桶,面带寒意进了门。
唐门大弟子唐新宿,投靠青龙会了。
她心心念念的师兄,投靠青龙会了。
——未完待续——